翻滚在地平线上的企鹅

序言

第一章

下课铃响了之后，不二还是任由课本摊开在桌面上。他一手托腮望着窗外，独自一人。曾经会在他身边叽叽喳喳个不停的菊丸已经不再是他的同桌了。

人这一生本来就没有太巧的事情，手冢和不二并不在一个班里。开学那天不二微微笑着表示“以后还要麻烦手冢借给自己词典”便钻进了自己教室没有出来过。手冢也没有表现出任何踌躇的情绪走回到了自己班。毕竟他是手冢啊，这些儿女情长的事本身也不在他会关注的范围内吧。

不管走多远，网球都是这些少年相聚的理由。听说当年打伤手冢的学长没有考上本部，不知已经落魄到哪里去了。大和部长现在是副部长，依旧带着墨镜，还是U17他们见过的那个样子。现在高中部的部长拿过东京个人赛事的第一，是一个很厉害的人。大石，乾和菊丸也没有放弃网球，都考上了青学高中而且参加了网球部。河村因为家庭原因只能忍痛舍弃自己的执念。

新的生活同一切都不一样，除了适应也别无他法。

不二知道自己喜欢手冢，从一开始就知道。

他本来就是心思细腻的人，不会察觉不到初一时自己对他的懵懂情感。如果之前还以为是对不善言辞的他所抱有的好奇，那这好奇在与手冢遵守承诺认认真真比完赛却惨败之后彻底变了味。

当年看着半蹲在自己面前的手冢，一向脾气很好的不二有些气恼，本来是想和自己心中认同的对手打一场，却大比分轻松赢了对方。无论怎么想不知道隐情的不二都觉得是对方不屑于拿出真正实力和自己打——虽然对方完全不像是那种人。

“为什么？”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问道。他不甘，他生气，他甚至还带着委屈。本就不是锋芒毕露的人，偷偷约着羡慕的人比赛，却完全不是自己心中所想的那样。就好像心心念念想去游乐园坐过山车，等到坐了之后发现不过如此的失落。而不二的感觉比那更甚，因为对方是手冢啊。

太阳已渐渐西落，球场上只剩下他们。

不二平时风轻云淡的态度此时消失得无影无踪，这是手冢所没有见过的不二。手冢并没有料到不二会对这个比分反应如此过激。

手冢对这场比赛很认真，就跟对所有比赛一样的认真。又或许，还比对别人更认真一些。不管怎么说，那是不二啊。不是学长，不是已经各有特点的乾或菊丸，而是虽然球技高超却勤勤恳恳不显山不露水从未想要出一点风头的不二。真正的他是什么样子的呢？这真的很重要。

不说自己即使受伤也要赴约，而且更是毫无保留用自己的左手来迎战。如果仅仅因为受伤这种事就用自己的不惯用手，一定会被不二他所厌恶吧。轻视对手是绝不能被允许的！这么严肃想着的手冢，带着一分犹疑和九分期待，在部活之后握着球拍安安静静留下来站在了不二面前。

不知道该如何好好表达的他，本来没想多解释为什么自己的发挥如此失常。被学长打伤的事情不要到处宣扬，这他是知道的。就算被不二所打败了又怎样？对于不二的实力，别人不知道他也是一清二楚的。不是他不渴求胜利，这一次他真的是无力。

直到现在他理解了不二对这场比赛的重视。不二很认真。他好看的眉毛现在正皱着，栗发被风吹得晃在眼前，因为运动的缘故他额头微微冒着汗。他握着球拍的手有些发麻，索性把球拍靠在了网前。云霞嵌在阳光里，带着不同的色彩，给整个场景挂上了幕布。一瞬间手冢感觉到了什么，等到再细想时却也无处寻觅了。

对着不二的愤怒，他一五一十把自己手臂受伤的情况告诉了对方。听到这个消息的对方，先是愣住了，然后徘徊犹豫间说：“对不起……手冢，不要太勉强自己。”

手冢简短地答应着，在心里松了一口气。这样的话，不二应该不会再认为自己轻敌了吧。

得知真实情况的不二，再怎样遗憾也不可能去指责手冢了。他纠结了一下是否应该谴责一下手冢不顾自己身体还要硬撑的行为，还是安慰对方别太在意这次的比分之后，道出了一声抱歉，还有模模糊糊对他的关心。

其他的应该不必自己多嘴吧。他思考着。

回去的路上两人无言，脚步声在清冷的街道上响得清澈。在岔路口道了再见，不二开始反省今天自己的失态。

是太在乎了吗？太在乎这场比赛了吗？他怀疑着，然后觉得比起在乎这场比赛，他更在乎的是手冢这个人。

为什么在乎这个人呢？

因为他优秀，坚定，认真，有着自己所没有的精神。

那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他记起来那天下午阳光正好，他走到了正在整理球场的手冢身边帮他。

在乎代表什么呢？

他很喜欢手冢，希望能成为很好的朋友。

哪种喜欢呢？

当然是朋友的……不，自己对于同桌菊丸却没有抱有如此特殊的感情。那么，还能是什么呢？

霎那间，不二惊慌失措地意识到自己这一路走来到底在想什么。等他打开家门，看到已经到家的弟弟和姐姐，他已经收拾好自己的迷茫，微微笑着说：“我回来了。”

自从一年级的他察觉到自己异样的感情后，不二表面上没有一丝改变，把自己对手冢的心思严严实实压了下去。

12岁的他已属于少年，对于自己感情的分辨还是可以做到一清二楚的。那朦胧的感觉虽然不够清晰，却足以让他透过纱帘窥视窗内的所有。

可能得称赞不二一句不愧是天才吧，这件事就连他敏感的姐姐也没有察觉出一丝不对劲来。不二知道自己对手冢的感情除了无疾而终没有其他选择，便狠下心来把一切都掩盖在他淡然的微笑之下。

他可以表现得像只是手冢很好的朋友一样，他所有关心手冢的出发点都是因为自己是他的朋友。这些事情他都做到了，所有人也只当他们是好朋友而已。他们会说不二和手冢关系真好，会说他们两个真的是青学最厉害的人，但是也仅此而已。

包括手冢本人在内也是这样认为的，他们互相的关照也都是基于他们的友情。他不知道死板的自己哪里能够让不二欣赏到，但却从心底里感谢不二对他的体贴，于是便也给予回报。

他们从未有任何出格的举动，从未有跨越界限的语言。

一切如常。

如果说唯一哪点不二做得不够好，那就是他怎样也说服不了自己对手冢的情感。

第一章END